“從本質上來說,發展中國家需要創新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中國、印度、巴西等國家有權利追求一種與發達國家可比的生活水平。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這些國家就不可能僅僅沿著富國的老路前進,因為氣候變化帶來的后果將是毀滅性的”
哥本哈根氣候談判如同一團亂麻,錯綜復雜,利益交織。在一場場針鋒相對和一份份承諾聲明背后,氣候政治的核心何在?哥本哈根之后我們應該怎么做?
本刊為此專訪了剛剛出版了新著《氣候變化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Climate Change)的英國著名學者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
吉登斯教授不但是英國最知名的社會學學者之一,也被認為是當代對社會學領域貢獻最大的學者之一。他長期在劍橋大學任教,1997年至2003年擔任倫敦經濟學院院長,其間也是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的政策顧問,是英國上議院議員,布萊爾的施政綱領“第三條道路”即是由吉登斯最早提出的。
看行動,不要看承諾
《望東方周刊》:能談談你觀察的哥本哈根會議嗎?在一場場談判背后,最重要的觀察點何在?
吉登斯:在過去的幾周里,關于哥本哈根氣候變化談判的文章可謂汗牛充棟,而且大部分主題都是關于達成“氣候變化協議”的可能性。事實上,不論在哥本哈根能否達成協議或達成什么樣的協議,更艱苦的工作還在后頭。
在現在這個時候,重中之重其實不應該是“什么---會達成什么樣的協議,而更應該是“怎樣”---我們該怎樣做。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婦女爭取投票權時,曾提出一句著名的口號:“要行動,不要承諾!”它也應該成為今天我們制訂氣候變化政策時的指導原則。
《望東方周刊》:能具體談談“行動”指什么嗎?
吉登斯:如果我們遵循這句口號觀察行動而非承諾的話,現實世界就顯得不那么美好了。
首先,被認為應該率先承擔大規模減排溫室氣體責任的發達國家,大部分在實現《京都議定書》減排目標方面進展有限。只有一小批國家取得了顯著成效,比如瑞典、丹麥和德國。但如果更仔細地研究一下,就會發現,它們迄今為止取得的成績并非來自積極的氣候變化政策。瑞典和丹麥是為了應對20世紀70年代末的石油危機才引進了新能源技術。德國在風力開發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新能源在其能源大盤里只占了7%。
因此即使是“成功”的國家也需要調整政策方向。
更讓人擔憂的是,還有一長串國家在減排方面幾無建樹,有些國家的排放量甚至還增加了。在歐洲,人們常常提到的是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臘。歐洲以外,還有日本、澳大利亞、加拿大,當然還有美國。
解決不了過度消費問題,就不可能真正應對減排
《望東方周刊》:目前美國受到的非議最多,你怎么看美國在氣候變化中的表現?
吉登斯:最近人們都議論說,讓美國國會通過氣候變化法案非常困難。但我們更應該看到,除去立法程序上的問題,讓整個美國以一種有系統、有組織的方式減排,本身就是一項太艱巨的工程。
美國人的生活方式是建立在廉價能源、廉價信用再加上無限制的郊區擴張的基礎上的。怎樣扭轉這些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特別在相對短期的時間內?目前,我還看不到有任何政策能應對這個問題。
很多人認為,風能、太陽能、熱能及其他低碳技術可以取代化石能源。這無疑是解決方案的一部分,但我們如果不能解決過度消費的問題,就不可能在減排方面取得大的進展。大規模地改變整個工業化世界的生活方式才是當務之急。把GDP作為社會福祉的一個衡量標準是大有問題的,但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一個國家找到了一個國民都愿意接受的替代標準。
發展中國家應該過更好的生活,但需要創新
《望東方周刊》:中國、印度、巴西等發展中國家又應該怎么做呢?我們還處在發展的過程中,如何實現發展與減排的平衡?
吉登斯:就發展中國家來說,任務同樣艱巨,或者可以說,更加艱巨。
從本質上來說,發展中國家需要創新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中國、印度、巴西等國家有權利追求一種與發達國家可比的生活水平。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這些國家就不可能僅僅沿著富國的老路前進,因為氣候變化帶來的后果將是毀滅性的。
在這里,需要很多的創新思維,特別是在社會和政策方面。也許,某些傳統的生活方式和社會紐帶不應當成為現代化的代價,而可能是另一種通向繁榮的道路。
比如說,發展中國家也許可以考慮,保護一些本土民間的社區和生活方式,使之與現代化的通訊手段結合,這樣既保證了發展,又可能創造出一條遏制城市過度擴張的新辦法。
必須制定更大規模的懲戒措施
《望東方周刊》:在談判之后,有沒有進一步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吉登斯:在國際政治層面也需要有很多創新。目前,如果有國家簽署了國際協定但并不遵守,國際社會幾乎沒有應對手段。承諾了目標但實際上又根本達不到的話,承諾還有什么意義?由某個國際實體定期監督進展或許會有幫助,但可以肯定,僅僅靠點名批評這樣的道德矮化手段收效不大。
很明顯,我們必須制定更大規模的懲戒措施。這會是個艱難的任務,但一想到每個國家都在不擇手段地保護自己的利益,這樣的手段就非常必需了。
《望東方周刊》:全球坐下來一起談,和雙邊協議,你更傾向于哪一種方式?
吉登斯:雙邊的協議極為重要,特別是中國和美國這兩個大國之間的協議。我覺得,美國可以解除某些低碳技術的專利要求,使之能夠進入中國市場,中國方面則可以在貿易方面做一些讓步。
在全世界范圍內,地區內的協議和計劃也是非常必要的,這不但是為了減緩氣候變化的影響,更是為了適應大規模的氣候變化。
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我們都還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和大量的創新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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