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號”的注冊號碼，讓人們認識了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家民用建筑設計院。在這個與共和國同齡的集體里，提到吳德繩可謂無人不知。他不僅以身作則、以德服人，其“特殊閱歷”更極大地推動了這個集體的前進，甚至為整個行業進步傳遞了太多新的氣息。作為北京建筑設計研究院原院長兼黨委書記，吳德繩的“特殊閱歷”到底是怎么回事？作為暖通業界最為知名的專家之一，他在奮斗數十年后對行業又有怎樣的新解？記者就此對吳德繩進行了專訪。

    “龍頭”上的暖通人感言

    記者：當年您坐在院長的位子上，印象中感觸最深的是什么？

    吳德繩：我在北京建筑設計研究院做了多年暖通專業的設計工作，從一名普通工程師到專業總工，后來當上院長，又兼任黨委書記，直到退休后成為院顧問總工。回首過去，給我最深的一點感受就是“讓暖通專業人員出任建筑設計院的院長很特殊”，這種情況在過去很少。暖通專業在建筑設計院大多被認為是輔助性專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慢慢有了變化，而人們也逐漸認識到暖通專業對于建筑品質影響的權重越來越大。以前在建筑設計院中，他們雖然和其他所有專業一樣進行著分工合作，但地位卻不平等。建筑設計的過程好比“一條龍”：建筑專業為“龍頭”，其他專業被比作“龍身”、“龍尾”。不平等主要反映在工作的話語權上。

    記者：您怎樣認識這種不平等？這種現象會給行業帶來哪些影響？

    吳德繩：同樣是專業總工程師，建筑師的話語權要比其他各個專業都強勢。我告訴過暖通專業的年輕同志，讓他們知道這是現實，是客觀存在也是合理的，不許他們生氣。

    我當上院長后要領導大家工作，包括那些處在“龍頭”位置的建筑師。從這種含義上講，頗為“特殊的執業經歷”和客觀變化為我帶來了更多的啟示。從“龍尾”的位置轉到“龍頭”，我看明白了整個工作流程。我相信，這種觀察角度和他人相比會別有領悟。武斷地說，如果讓建筑專業或結構專業的人來坐這個位子，他們的專業底蘊或許還難以認識到輔助性專業的真正作用。縱觀國內，很多處在“龍頭”位置的專家不易對建筑行業有著較為完整的感悟積累，這其實很遺憾。

    土建是非常強勢而古老的行業，它存在著巨大的社會影響力和歷史意義，同時在發展歷程中也不斷顯現出自身的不足和悟性的滯后。如果說土建專業是“造骨骼、造肌肉”，那么暖通專業則是“造血管、造神經”。分工不同，意義和特點也不一樣。

    建筑要美，功能更應受重視

    記者：在您看來，一座好的建筑物應該有哪幾方面的基本體現？

    吳德繩：建筑物從本質上說，是建造為人類居住、工作、社會活動及特殊功用的空間，業主大都愿意建造好的建筑物。“好”的內涵包括規模、美學、功能、安全、健康等諸多內容。但是，建筑師往往容易將美學位置提高而忽略建筑物的基本功能，出現本末倒置的現象。建筑師的高明恰恰體現在將各種矛盾因素較為合理地統一的能力。

    為了新潮的外表，在投資、功能、節能、健康、環保和綠色等方面代價過高，這樣的建筑作品總讓人覺得根基不實。中國在漸漸富足，很多地方有能力建設富有現代氣息的大型建筑，但對于建筑物基本功能的全面理解和重視程度往往還不夠。

    記者：行業該怎樣更深刻地解讀建筑美與功能之間的關系？

    吳德繩：如果建筑設計師能夠同暖通工程師更深入地合作，將更好地推進國家的節能減排政策。在美學的理解上，我認為建筑物的美要由建筑技術引導和支持，在某種意義上，這種技術因素甚至可以作為建筑審美取舍和評判的緣由。當然，美學概念的形成需要漫長的過程，要在諸多科學和社會因素的影響下逐漸成型，我國目前還處在初級階段。我領導過建筑師，明白現在的狀況和他們的苦衷。在很多大型建筑設計中，建筑師承載著來自各方面的重負，諸如爭標、創新、業主愛好、領導意圖、比對手要“高明”等方面，而節能、環保、健康等因素常常不會被放在足夠重視的位置。其實，這正反映出掌握最主要決定權的業主、城市主管領導和有一定權力的評標專家還沒有達到建筑技術因素引領建筑美學發展的更成熟的階段。

    現實地說，當前更能按照規范操作、相對知道節能工作細節并可以提出具體解決方案的是暖通專業人員。因此，我鼓勵暖通工程師在設計過程中更主動、更大膽地與建筑師溝通，支持他們把方案做好做細，最大程度地追求建筑物節能減排和健康的效果。同時，我希望建筑師能清楚地認識到目前自身在這方面的薄弱和欠缺，從而加倍努力。

    按照通常的說法，一棟優秀的建筑首先要滿足使用等基本功能的需要，采光效果好、能保持空氣品質、保證使用者的健康，同時，建筑還應當是節能、省電并且造價合理的。

    讓科學理念服務中國

    記者：國外建筑師在中國有不少“氣勢恢弘”的作品。他們的設計是否能夠迎合暖通專業的訴求以及未來節能減排的發展趨勢？

    吳德繩：中國同國外相比在建筑水平上目前尚存一定差距，我們引進國外建筑師的作品無可厚非，但建筑物是有地域性的，它應該適應當地的氣象特點、民族文化、建筑材料、能源狀況以及社會政治、經濟特征和時代精神等。發達國家的建筑師由于所在國家實力、經濟和資源上的優勢，他們追求美的傾向容易忽略建筑的節能因素，這一點我們在引進、消化和吸收過程中要清醒認知。近年來，全世界都逐漸認識到綠色、節能、環保這些概念的重要性并已形成高度的共識，而此后，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建設在中國。在這片世人矚目的土地上，將先進的建筑設計思想客觀地進行合理的“孵化”后運用到中國，充分考慮我國在節能減排方面的緊迫性和必要性以及中外國情的差別，更有助于讓科學的理念服務于我國建設。這需要我們審慎地判斷并決定取舍，而不要一味“迷信”。

    科學發展觀的學習和貫徹必將促進我國建筑美學的進步，其核心內涵也將體現于建筑的時代精神。北京市委書記劉琪曾深刻地總結：“節能就是發展，就是堅持先進文化。”這一點很值得我們學習、深思、體會和貫徹。